七予

【方天翼 周卫国】暮雪成川（三十五）

三十五、唱给你的歌

送王峥嵘出门时，方天翼有些依依不舍，摸着孩子的小脸不愿意撒手。

王峥嵘也抱住方天翼的腿说：“爷爷等我，我还要来找你玩！”

方天翼笑的合不拢嘴，摸着王峥嵘的头：“好！爷爷等你！下次给你买玩具！”

王峥嵘一步三回头的走到王崇正身边。

王崇正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两人，抱起儿子，笑着问道：“爷爷家好不好？以后还来吗？”

“来！爸爸我还要来！爷爷说要送我一把枪！”边说着边用小手比划着，兴奋不已。

送走了王峥嵘，两人才想起桌上那瓶酒。

回到屋里，方天翼继续炒菜，整个人都显得轻快许多。

周卫国看着那人眉飞色舞的把菜端上桌，也忍不住笑起来：“看把你美得！”

“来来来，喝酒喝酒！”方天翼给周卫国倒酒，“你说，买什么样的玩具好呢？明天去看看，多买点！”

两只杯子轻碰在一起，久违的声响，久违的动作，久违的幸福，两人相视一笑。

周卫国把酒杯送到嘴边，陶醉的呷了一口，飘飘然道：“随你高兴！”

两人刚喝了一杯，外面就传来开门的声响。

方天翼一看表：“坏了坏了！”他抢过周卫国手里的酒杯，连酒带杯，一起拿进厨房里藏了起来。

周卫国看到徐琪进门，才想起来，已经到了医院下班的时间。他赶紧吃了口菜，压了压嘴里的酒气。

徐琪一进屋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酒精味。她把衣服和包都挂好，不动声色的走到周卫国身边坐下来：“老爷子干嘛呢？光吃菜啊？”

周卫国呵呵一笑，也不敢多说话。

“方伯伯别藏了，一进门就闻到了！”徐琪靠着椅子，抱着臂，“俩人谁出的主意？”

方天翼也不说话，犯了错似的，倚在厨房门框上。

“我每天在医院上班都是提心吊胆的！就怕接到家里电话！现在身体好不容易调理好些了，为什么都不知道珍惜？”徐琪说着说着，抹了一把眼泪。

“闺女……”周卫国蔫蔫的叫了一声，也不知道怎么接话。

徐琪见两人这样，也不忍心再数落，起身走到厨房，穿好围裙：“俩人去屋里玩会儿吧，一会儿做好饭叫你们。以后不许再偷着喝酒了，知道吗？”

两人答应着，都有些垂头丧气。

徐琪拉住方天翼在他耳边道：“以后不许再这么惯着周伯伯了！您不是挺有原则的吗？”

方天翼憨笑着：“跟周卫国哪有原则可言啊……” “那以后我干脆辞职算了，在家里天天着盯你们！”

“别介，别介啊！”方天翼一听要失去人身自由马上改口，小声道，“行！我重新把握一下原则！请首长放心上班去吧！”

徐琪被方天翼逗得哭笑不得，也消了气。

自从有了电视机，方天翼几乎每天都要守在那里看动画片。

什么《九色鹿》《大闹天宫》《小蝌蚪找妈妈》《像不像》等等。

有一次，看《三毛流浪记》，看得入了迷，还跟着抹起了眼泪。

每当这时，周卫国都会笑话方天翼幼稚，而他则是热衷于在书房里看书写字。但是每次方天翼的电视声音太大，总是吵得他静不下心来，于是，他也被勾搭过去，一起看起来。

最近几天却有些反常，周卫国每天都难得在傍晚主动坐在电视机跟前。

一部只有九集的名叫《敌营十八年》的电视剧，让周卫国看得如痴如醉。

方天翼虽然不爱看，但是每天都要作陪。开演之前，为周卫国备好一杯温热的牛奶，那人爱吃的水果，还有一些小零食。

可是每次主题歌一响，方天翼就忍不住坐在旁边打瞌睡，然后一直睡到结束。

终于有一次，周卫国实在不吐不快了。

“要睡回屋去睡，你这呼噜打的我都看不下去了！”周卫国推推方天翼，“听见了吗？”

方天翼睁开惺忪的睡眼：“嗯？演完了？”

“还没有！正演到关键的地方！”周卫国眼睛舍不得挪开，“你进去睡觉吧！”

“这不陪你看呢吗？我一个人睡不着！”方天翼坐直了身子，也认真的看起来。

直到一集都结束了，周卫国仍然坐在那意犹未尽，不愿离开。

“可算演完了……”方天翼剥了个橘子递给周卫国，“那男的一看就没在上海搞过情报工作！要不然，我给你讲，你别看了！”

周卫国白了方天翼一眼：“我觉得人家演的不错，演员也挺好看的，你那点事我都能背下来了，不听！”

方天翼好像听到了重点，撑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，有些蹒跚的走到电视跟前，把它关掉。 “诶诶！干嘛啊！怎么关了？”

方天翼不回答，溜达到卧室，换了睡衣，就躺下了。

周卫国也坐到床上，拍了拍方天翼，那人没回应。他倚在床头，捂着胸口，轻声喊着：“老方……”

方天翼转过身，立马坐起来：“怎么了？心脏不舒服？我给你拿药！”

周卫国突然拉过方天翼的手，坏笑起来：“苦肉计，我也会！”

方天翼却是当真了，心有余悸的坐在那怔了一会儿：“以后别拿这个吓唬我……”一把拉过周卫国，把那人紧紧抱在怀里，“一点也不好玩！”

“谁让你没事瞎吃醋！”周卫国躺在方天翼膝头，抬手摸着那人已经不再年轻的脸，“只有你最好看行了吧？”

“怎么这么敷衍？本来就好看！我年轻的时候，那也是多少人追求过的！”方天翼难掩骄傲的神色，眉眼间都带着笑意。

周卫国不理他，一个翻身，回到自己那边，拉了拉被子：“睡吧，老帅哥。”

方天翼忽然俯身过来，趴在周卫国身上，在他耳边轻声哼起了歌……

“甜蜜蜜
你笑得甜蜜蜜
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……”

那歌周卫国从未听过，奇怪的旋律，直白的歌词。他侧目盯着方天翼，那人眼里温柔似水，声音中饱含着春风般的温暖，鲜少听到。

周卫国静静听着，转过身，钻进那人怀里。闭上眼睛，时光都在脑海里流淌着，从第一次见他，已经有四十年了……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却总是匆匆忙忙，总是有太多的阻碍和苦难。幸好，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……

“在哪里
在哪里见过你
你的笑容这样熟悉
我一时想不起
啊……在梦里……”

“真好听……”周卫国默默地流着泪，“这么大年纪了，还唱这样的歌……”

“年纪大了怎么了？”方天翼抱着周卫国，“小琪唱过这歌，我觉得好听就去找她学来了。”

“没笑话你啊？你都不会唱歌的人……”

“笑话我也学，这不是要唱给你听啊……”方天翼闭上眼睛，蹭着周卫国的满头皑皑，“喜欢吗？”

“喜欢，都不像方天翼了……”

“这才是方天翼，陪着周卫国的方天翼，睡吧……”

即便人生中仅剩下满地枯黄，也不会怕，因为他们曾经说好要永远在一起，谁都不能食言。